四大發(fā)明之一的造紙術，徹底改變了中國人的生活。周至起良村，這個供奉蔡倫的村子，據(jù)傳從漢代起就從事手工造紙�？h志記載明代村里90%的家庭都是造紙作坊，直到上世紀80年代村里的古法造紙行當徹底沒落。2008年，村里小學校長劉曉東被埋藏已久的文化使命感擊中，選擇在退休后不惜舉債恢復古法造紙。如今，“蔡侯紙”再面世、蔡侯紙博物館建成開放……68歲的劉曉東還在為這項技藝實現(xiàn)世界級非遺的夢想奮力前行——

　　秦嶺腳下周至起良村，因為地理優(yōu)勢，從漢代起就是造紙“重鎮(zhèn)”。村里家家戶戶用構樹皮純手工36道大工序造出的“蔡侯紙” 又稱漢麻紙，因無公害用途廣供不應求。受工業(yè)造紙沖擊等原因，千年碾砸構樹皮的聲音，在1984年戛然而止。退休前是小學校長的劉曉東，不忍看到祖先留下的文化遺產(chǎn)消失，退休后他舉債開啟另一番“奮斗史”。7年前行，悲喜交加。喜的是消失許久的“蔡侯紙”終于面世，起良古法造紙技藝成為省級非遺，傳遞“蔡侯紙”文化的博物館建好開放，更具文化意義的“熊貓紙”誕生;悲的是市場之路仍不易走，年輕傳承者寥寥無幾。這個被恢復的古老技藝，在和世事的“磨合”中探索前行。

　　沉寂26年后“蔡侯紙”重現(xiàn)人間

　　起良村依傍的秦嶺里有無數(shù)寶藏。構樹又叫楮樹，灰黑發(fā)皺的皮就是一寶，起良村人世世代代以它做原料，用秦嶺里流出的山泉水，遵循蔡倫發(fā)明造紙的復雜工藝流程，歷時月余才能造出細膩的“蔡侯紙”。

　　“我小的時候村里95%的人都在造紙�！眲詵|告訴記者建國初期，村子一度被分成農(nóng)業(yè)社和副業(yè)社，副業(yè)社就專門造紙�！皹嫎淦け旧碛兴幱茫欧ㄔ斐龅募埧刹恢褂脕頃ɡL畫�！眲詵|說當年“蔡倫紙”用來包點心、蔬果、中藥，白酒廠用它加藤條等制作成高檔白酒原漿沉淀的盛器，還是秦腔演員卸妝用紙，“過去村子里的土房糊墻糊頂棚就用這個紙打底，結實好用。打石膏普及之前，也是用它抹上藥貼合固定身體部位�！�

　　可到了1984年前后，受工業(yè)造紙價格的沖擊、秦嶺道路被封原料采集困難，村子里造紙的人紛紛轉(zhuǎn)型。這一停就到了2008年，退休前夕的劉曉東看奧運會開幕式時被造紙術環(huán)節(jié)擊中了，或許是常年教語文、歷史的原因，他覺得特別痛心：“不能眼見著祖先留下的瑰寶在村里消失�！碑敃r便下了決心：“沒人干，等兩年我退休后就干起來�！�

　　村里戛然而止的造紙聲，在2010年農(nóng)歷三月十六蔡倫生日這天再度響起，村里恢復的“蔡倫紙坊”造出了第一張“蔡侯紙”�！按蠹叶继貏e開心，因為這張紙和我小時候看到的一模一樣�！边@背后是劉曉東多次游說80多歲的老藝人們出山傳授、沒有年輕人愿意學就說服親戚學、買材料打池子建作坊、反復嘗試恢復每一步技藝……退休后的他仿佛走向另一個戰(zhàn)場。

　　108道工序制成一張“蔡侯紙”

　　“春暖花開就能快一點，天冷的時候就慢一點�！睆呐輼嫎淦ら_始，“蔡侯紙”制作大概需要一個多月的時間。起良村的古法造紙是一個不停反復的復雜流程，由36道大工序、72個小工序組成。

　　首先將選好的幾百上千斤的構樹皮經(jīng)過浸泡后放入一個比人還高的大鍋中蒸，這個環(huán)節(jié)是為了軟化纖維。第一次蒸后撈出來晾干，然后放到池子里再泡幾天，接下來再蒸7個小時然后再撈出來放到池子里泡。構樹皮完全軟化進入踩皮環(huán)節(jié)，表面的黑斑和雜質(zhì)通過雙腳反復踩踏，再經(jīng)過抖皮去除掉。晾曬后進入到盤皮和浸泡階段，就是將樹皮砸成餅形。隨后開始切番，將多層壘疊的樹皮用大刀切碎，再進入舂搗、打漿、撈紙、壓紙、曬紙等環(huán)節(jié)，一張“蔡侯紙”經(jīng)過“千錘百煉”才能完整出爐。

　　劉曉東告訴記者，古法各個環(huán)節(jié)都不能出錯，最重要的是打漿、撈紙和曬紙三個環(huán)節(jié)�！皾{好紙才會好，做漿不用燒堿，這在全國是獨一無二的�！彼f其中的奧秘只有造紙的起良人知道。紙張的薄厚勻稱關鍵在撈紙環(huán)節(jié)，匠人手持竹簾入水，要根據(jù)水流判斷進入角度和撈起的速度。最后的曬紙環(huán)節(jié)則考驗耐心，多是女性完成，將撈出的紙一張張貼在專門的墻上�！坝信畡e嫁起良村，從早到晚立墻根”的俗語就在講述曬紙的辛苦。

　　研發(fā)“熊貓紙”試水高端市場

　　“蔡倫紙”紙壽千年，自然毛邊、紙質(zhì)堅韌，外觀有黑、白、黃之別，粗細薄厚之分。在劉曉東看來，這個千百年來在生活中使用的紙張，是和糧食一樣的必需品。作為四大發(fā)明之一，它的文化價值、歷史意義有彰顯國粹、啟示后人的作用。

　　起良古法造紙技藝恢復之后，弘揚傳統(tǒng)文化的社會意義首先得到廣泛認可。這里也成為陜西省第一批中小學優(yōu)秀傳統(tǒng)文化教育社會實踐基地。2013年籌建的起良蔡侯紙博物館在2016年5月建成，這個民營博物館占地10畝，分為展示館、傳習所和接待區(qū)三部分。起良村近年來接待了來自全國各地2萬多名學生。“山東、福建、山西、河南還有咱陜西高校的學生都來看古法造紙，都覺得很神奇�！眲詵|說這里也開始成為不少外國留學生的研學之旅的目的地。“蔡倫紙”的制作技藝也被央視等媒體拍進了紀錄片。

　　劉曉東坦言目前市場方面卻并不盡如人意。因為制作周期長全部純手工，紙張成本高讓價格無法降下來。但是他卻有自己的想法：“一個月前做了一次網(wǎng)絡眾籌銷售，人們了解后還是認可它的價值的。”他認為博物館平臺會讓更多人逐漸了解“蔡倫紙”，并認可它獨特的使用性。另一方面，他想把重點放在提高紙張質(zhì)量研發(fā)新產(chǎn)品上，預走高端市場的“熊貓紙”就此誕生。“秦嶺里就有大熊貓，熊貓糞70%是竹纖維也是造紙的好材料，這個紙是國寶熊貓和瑰寶造紙術碰撞出的新產(chǎn)品，有文化價值。”

　　起良造紙技藝不外傳是古訓，如今村里的年輕人依然是給發(fā)工資也不愿意學，但其他村子的人想來學也是不給教的。記者獲悉，近年來的傳授培養(yǎng)，如今村里也只有七八個年齡較大的工匠在從事古法造紙。這些年劉曉東投入400多萬元，其中舉債300多萬元。面對經(jīng)濟上和傳承上的困難，他仍對未來充滿信心。起良古法造紙技藝已在申報國家級非遺，劉曉東說：“我最大的夢想就是能申報成世界級非遺，給子孫后代留下這個寶貴的財富�！�